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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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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秋把林盈的頭發披散開,大概地遮擋住了她的臉,帶著他們從別的門出了醫院。現在這個非常時期,對於死者家屬來說林盈的身份也很敏感,難免會有失去理智的家屬遷怒到她,畢竟是因為要送她到機場才出的車禍。秦秋讓秦冬和張娜娜去給林盈買頂帽子,一個皮箱和手機,再給他買兩身衣服和洗漱用品,他走得匆忙,什麽都沒帶。他陪林盈去錄口供。

在林盈錄口供的時候,秦秋收到了趙先生的信息,趙先生告訴他事發路段沒有攝像頭,只有出租車和貨車的行車記錄儀畫面,賓利車司機就是車主,車上並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但從現場救援人員的口中得知,車主是為了搶在紅燈前過路口才被撞了。

趙先生的哥哥又給他提供了出租車和賓利車從出發到出事前,酒店和一路上所經過的三個有攝像頭的路段的監控畫面。視頻都是用手機拍電腦上的畫面錄下來的,有些不太清晰,但時間還是能看出來的。

秦秋對趙先生表達了感謝,開始仔細研究這些視頻。他幾乎在一幀幀地看,他發現白梓的車比出租車晚了大概十分鐘出來,但在第二個有攝像頭的路口等紅燈時便追了上來,下一個路口是綠燈,白梓的車跟在出租車的右後方通過了路口並未加速。秦秋通過手上所掌握的時間、大概路程距離,計算出出租車和賓利車大概的車速,繼而推斷出白梓在遇到林盈所坐的車後便保持了和出租車同樣的車速前進,直到被撞。

貨車行車記錄儀上的畫面要多慘烈有多慘烈,秦秋每看一眼心都揪在了一起,如果沒有白梓的車擋著,林盈生還的可能性極低。他發現從相撞開始,貨車方向的交通燈始終是紅燈,在要撞上出租車的一剎那賓利出現,而出租車的行程記錄儀上記錄的交通燈是綠燈,出租車也沒有出現加速的情況,說明並沒有要變燈,那白梓突然加速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因為有行程記錄儀作證,事故性質板上釘釘,所以白梓因為什麽突然加速對於警察來說都不重要了,他們也不會深究。可秦秋把真相揪了出來,當推測成了真,接下來該怎麽辦?

秦秋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動不動,心裏百轉千回,不知是什麽滋味。車輛撞擊的畫面一遍遍在他的腦海裏回放著,親眼所見永遠都比道聽途說來得震撼。白梓用命在保護著林盈,而沒有他的保護,除非出現奇跡,否則坐在出租車副駕駛後面的林盈生還幾率幾乎為零,那時就不是林盈一個人的事了,而是兩個家庭的事了,林爸林媽知道後會怎樣?他又會怎樣?他不敢想,一想就後背發涼,心痛不能自已。他本來只想替白梓通知一下家屬,墊付一些住院費用,可當事故畫面呈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的良心在拷問他:做這些夠嗎?

他該不該告訴小盈真相?白梓為了救她就算能站起來後半輩子也基本廢了,不告訴,他良心難安;告訴,又怕生出變故,一個用生命在保護她的男人,一個需要人照顧的男人,還是她曾經深愛的男人,在告訴她真相的時候她會怎麽選擇?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他經不起那絲毫的可能,他現在已經不能沒有小盈,當事者迷,誰能告訴他,他該怎麽辦……

林盈錄完口供出來的時候看到秦秋正靠在椅背上,用手遮擋著眼睛休息。一天一宿沒有合眼了,他一定累壞了吧。林盈輕輕地坐在他旁邊,並不打擾他。秦秋知道林盈出來了,可他現在還沒整理好心情,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便也順勢讓她覺得自己是在睡覺。

秦秋最後決定先去會會白梓,看看他怎麽說,然後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麽走。他假裝醒來,看著林盈眼裏滿滿的心疼和愛意,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她,只要她能和自己在一起,哪怕讓他自己親自去照顧白梓報答救命之恩他都認了。

做好決定,秦秋帶著林盈去了酒店,秦冬和張娜娜也買好東西送了過去,四個人吃了午飯,秦冬便和張娜娜回家休息了。秦秋伺候完林盈洗漱,又自己洗了洗,便抱著她沈沈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秦秋把秦冬和張娜娜叫了過來陪著林盈,他告訴林盈他去交警隊打聽一下情況,看看能不能提前回家,林盈不疑有他,讓他盡量和警察叔叔說說好話,爭取早點回家。秦秋揉了揉她的腦袋,看了一眼張娜娜,張娜娜會意,沖他微微點了下頭,秦秋轉身離開酒店。

他先去了交警隊,警察告訴他屍檢結果還沒出來,出來後沒問題他們就可以走了,最快晚上就能出報告。秦秋謝過警察,留下了他的號碼,讓有消息打這個電話就行。接著又去了醫院,白梓已經轉入了普通病房,他問出床號便直奔病房。剛準備敲門時,他看到裏面有一個腦袋包裹得像個木乃伊的女人站在白梓床邊,旁邊還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秦秋放下手站在遠處角落裏等待著。

李薇冉滿臉繃帶站在白梓床前,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你我相識一場,我已經讓人往你的賬戶上打了兩千萬,算是你先讓人救我的報酬。你名下的畫廊以後就是你自己的了,其他生意你就不用再操心了。那輛賓利原本也在你名下,怎麽賠付你自己看著處理。我給你找了一個護工,五年的工資已經結清,一會就到。我還幫你在城郊聯系好了一家康覆醫院,已經交了兩年的費用,出院後可以去那裏做康覆治療,不想去可以隨時退款。你自己多保重,我走了。”說完示意西裝男把所有合同留下,完全不管白梓作何反應,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白梓躺在床上冷笑,他這是被舍棄了,真是個現實的女人啊,沒有價值的人一天都不肯多留,居然連分手都說得這麽委婉,一句再見都不肯施舍,也是,以後也不可能再見面了,能讓她頂著這幅尊容親自前來,也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整整一年時間換來這些,誰能說清楚到底值不值得?

李薇冉離開後,秦秋等了一下才進去,白梓看見他以為是護工,對他說:“以後就麻煩你了。”

秦秋一楞,不明所以,白梓看出不對,趕忙改口問道:“您是?”

秦秋也不隱瞞:“秦秋,林盈的未婚夫。”

白梓的眼睛倏地睜大,用盡力氣要擡起上半身,卻怎麽也擡不起來,他頹然癱倒在病床上,把頭轉向一旁,並不看他,語帶諷刺地問:“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秦秋毫不在意他的態度,回答道:“不是。”

“盈盈沒事了?”

“沒事,只是右手手臂骨裂,別的都沒問題。”

聽到林盈確實沒事,白梓的心放下了,他的罪沒白遭。

“不是看笑話,不是興師問罪,那你來幹什麽?”白梓口氣不善。

“你的車突然加速是為了救她吧。”秦秋陳述著,並沒有絲毫疑問。

白梓垂下眼瞼,回憶起當時的驚心動魄,沈默不語,片刻後才開口:“不是,只是想搶個綠燈,湊巧而已。”他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是否能還得清他曾經帶給她的傷害?

“我不是警察,你不用對我有什麽戒心。我分析了事故現場視頻,我和你一樣用生命愛著同一個女人,所以我確定以及肯定你在千鈞一發之際替她抵擋了這場災禍。我由衷的感謝你,謝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

秦秋說著,遞給他一部新手機,接著說道:“這裏有我的手機號碼,我打聽到美國一家醫院治療腰椎骨折很厲害,已經把你的片子拍照發了過去,醫院回覆說你這種情況能站起來的幾率很大。如果你想去,我這就去辦。或者有什麽其他需要都可以隨時聯系我。護工正在找,這兩天就能安排好。”他平靜地說著,語氣中不帶絲毫不耐或討好,就像來看望老朋友一樣,讓人從心裏感覺到溫暖和信任。

白梓終於把頭轉了過來,一瞬不瞬地盯著秦秋,秦秋神色自若任他打量,白梓笑了,從微笑到仰天大笑,他擡起手放在眉眼處掩飾著從眼角滑落的淚。他輸得一敗塗地心服口服,原來盈盈喜歡的是這種類型的男人,安全、可靠、有擔當,做事果斷卻又宅心仁厚。他能為他這個曾經的情敵不計前嫌做這麽多,就因為他救了他心愛的女人,如果換成躺在這裏的是秦秋,或許他理都不會理。

秦秋能發自內心的感謝他,卻絕口不提讓林盈來看望他,看來他還是把他這個廢人當成了威脅,能被人平等對待的感覺真好,他有多久沒體會到這種感覺了?他每天在充滿鄙夷和不屑的眼神中卑微且小心地活著,他都忘了什麽叫平等,原來他也是可以給別人帶來危機感的。

白梓笑夠了,抹掉眼角的淚,對秦秋說:“手機我收下,護工已經有人替我找好了,至於去美國,容我再想想。我的事就不要和她說了,不要讓她有心理負擔,就讓她平平淡淡開開心心地繼續簡單地生活吧,而且我也不想讓她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如果她問起,就告訴她,和她一起出車禍的那輛車上的人去了美國治療。你不用心存愧疚,救她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從未後悔,也沒想過要什麽回報。我會配合治療努力站起來,你要好好待她,如果你對她不好,即使她再不願我也會帶她走。”在經歷了生死之後,他忽然就看開了,也理解了林盈的畢生所求,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不能陪她粗茶淡飯、老公孩子熱炕頭,但他可以用剩下的時間去過她喜歡的生活,走她走過的路。

秦秋糾結的心總算放下了,果然經歷過生死的人才會徹底改變觀念,懂得人生。

白梓看他如釋重負的表情有些好笑,自己這也算做了件好事吧?這就當是他新人生的新開始吧。

白梓想到秦秋既然做事這麽周全肯定也會給他父母打了電話,於是問道:“通知過我父母了?”

秦秋不知該怎麽說,只點了點頭,那種奇葩父母都不配叫做父母,白梓了然,對秦秋說道:“幫我個忙吧,讓警察通知他們我死了,骨灰已經處理了。回頭我轉給你兩百萬,你幫我給他們一人一百萬,告訴他們這是車禍賠償款。我知道我有點強人所難,但我現在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拜托你了。”他要了斷一切過往,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好。”秦秋鄭重的答應道。

看望過白梓,秦秋回到酒店繼續照顧林盈。他把秦冬和張娜娜送到電梯口,告訴了他們白梓加速的真相,並叮囑不要在林盈的面前提白梓的事,這是他自己的意思。張娜娜舉著右手發誓說一定不會告訴的,心裏想著白倔驢總算仁義了一次,看來得多請他吃幾頓烤肉了。

送走了他們,秦秋又給趙先生打了電話,拜托他能不能讓警察通知白梓的父母,說他病情加重去世了,並大概解釋了原因。趙先生長這麽大也是頭一次聽說還有這樣得父母,直接拍板讓秦秋放心,一定通知到,這也算做好事了。

安排完一切後秦秋回房間陪著林盈,傍晚的時候秦秋接到通知,出租車司機的死因已經查明,他們可以回家了,後續事情他們會電話通知。秦秋詢問死因是什麽,警察告訴他死者肝臟上有一個腫瘤,因為沒有體檢的習慣,並未發現,車禍撞擊中把腫瘤撞破了,導致了死亡,還特意囑咐他一定要定時體檢。

秦秋謝過警察,長舒一口氣。他們總算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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